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🧠 Dominic:從抗拒文學,到重建語言邏輯

當一篇文章太長,他選擇略過——直到語言被重新編碼


Dominic 是個快手快腦的學生,擅長解難,喜歡寫程式,也喜歡問「有用嗎?」在面對一篇完整的文學文章時,他經常顯得煩躁。不是因為他不聰明,而是他的閱讀方式完全依賴「關鍵資訊提取」:標題、結論、明確事實、步驟式句子——其他的形容詞、情感、語氣,他自動視為干擾。

第一次請他閱讀一段關於角色自白的段落,他說:

「有冇重點?啲情緒句真係好多餘。我唔想睇人喺度講廢話。」

我沒有馬上反駁他,而是遞給他一段精簡版的文本,來自 Frankenstein。我說:

「你試試將呢段內容寫成一個遊戲對白提示,一句一行,講出 Victor Frankenstein 當時內心發生緊乜事。」

他皺眉了一下,但接受了挑戰。寫出來是這樣的:


[Victor]: I made something I shouldn't have.

[Victor]: It's alive, but it doesn't feel right.

[Victor]: I can't look at it.

[Victor]: Maybe I’m the real monster.


我輕輕地說:「你覺唔覺得,呢幾句好似比原文更加清楚?」

他點頭:「係。但我係用我嘅方式寫。」

於是我反問:

「你覺得瑪麗雪萊(Mary Shelley)寫小說嗰陣,用咁長一段文字,其實想我哋feel到咩?」

Dominic 思考幾秒:

「佢係想我哋唔止知道佢 regret,仲要感覺到佢點樣 regret。」

我們就從這個概念展開討論:「資訊」與「感受」的語言分別——資訊告訴你發生了什麼,感受讓你知道為什麼重要。我說:

「你學緊寫 code,你知道每個 command 都有功能。但如果冇註解,你未必知道作者點解咁寫。文學就係註解。係人寫嘢入面,對自己思考加嘅註解。」

那一刻他安靜下來。不是因為感動,而是因為他明白了:語言唔係敵人,而係可以拆解、可以轉碼的東西。

🧩 他第一句真正的文學分析寫作:

“Victor Frankenstein doesn’t just regret creating the creature—he loses the ability to even name it. The lack of a name is not a mistake, it shows emotional avoidance. He wants distance, but the language reveals the opposite: fear, responsibility, shame.”

這段文字不長,但是他的第一次。

他用邏輯拆解角色語言,也用語言回應自己最初的抗拒——「啲情緒句好煩」——其實,是因為他未學懂怎樣處理那些不是立刻可用的情緒訊號

我們後來將文學分析寫作訓練,設計成 「debugging 感受」 練習。每一段長句,他都要找出錯配語氣、角色話中有話、語言邏輯不連貫的地方。像修錯誤碼一樣,他學會了閱讀,也學會了容納慢與不確定。

Dominic 最後在英國中學考試中獲得 語言 Level 7,文學 Level 6,對於曾經覺得「文學無用」的他來說,這是一場靜悄悄的勝利。真正重要的不是成績,而是他願意面對語言,甚至用語言說出原來說不出的東西。

「你教我點樣拆開句子再重組。其實,重組唔只係文學。係我腦入面啲諗法都要重組先講得出。」

這就是文學教育的深層意義。不是訓練表達,是幫助一個人重組思維,重建與世界的語言連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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